这是一株草,一株看上去与同种类的草并无二致的草。但这一株草,又的确不同于普通的草。我和杨教授看它时,它正顶着颐和园强烈的秋风,挺立着,挺立在一个桥墩的石头缝里。狂风,吹拂着它的身体,它趔趄着顶回去了,像壮怀激烈的英雄赶赴刑场的一刹那,甩了甩自己高傲的头颅。
这一株草啊,或许是一只鸟衔着一颗种子在空中飞行中,在观看远山的疏忽里,将种子掉在石头缝里,草儿就长了出来。由此,这草儿啊,就开始了自生自灭的过程。冬去春来,它从石头缝里伸开了懒腰。一冬的寒风,也许让它知道了世间的寒冷。在天与地之间,在水与桥之间,它顽强地伸展着自己的身体,蓬勃开自己的叶子。春天,无数游客的眼光,被冰化的湖水吸引走了;夏天,众多游人的关注度,停留在飞鸟与远处的亭子上面;秋天,金黄的银杏叶和丰硕的果实也获得大量的赞美,独独这一株草啊,在桥墩之上的石头缝里固守着自己的气节。风吹着它,游人忽略着它,水也滋润不着它,但这一株草啊,却生活出了自己的味道!
每次来颐和园,都会有不同以往的发现。与清华大学的杨教授一起来游览颐和园,这在我俩的交往史上,还是非常别致的一次畅游。若干年前的相遇,促成了我俩之间的友谊绵延。杨教授是科学家,我俩不定期的相聚,总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。作为一位逻辑推演缜密的教授,他的思想总给人智慧的享受。交流像湖水一样飘逸,对人和社会的评点,我俩总有不同的契合点。说到师生关系,说到对学业的追求,说到了人之将老的感觉。我俩同庚,他在高等学校教书时,我在一线工地上挣扎。如今,我俩都老了,老成一枚银杏叶的样子。当我俩一同发现这一株在秋风中挺立的草时,几乎异口同声地赞叹起来。这是一株有着盎然生机的草啊,也是一株默默无闻的草,更是一株看透世间繁华、甘于寂寞的草。
也许诞生它的种子来自于很远的荒漠,这一株草的祖先,从故乡被一阵连绵不断的暴风雨所裹挟,让种子在偶然之中必然地落在桥墩之上。这一株草啊,不能像青蛙一样爬行,也没有飞鸟的翅膀,它无法再回到故乡,纵使它对故乡充满了思念,它或许想到遥远的天空和遍地的牛羊,它想到了苍鹰的博大和天空的辽阔,但此刻,为了生存,它只有停留在靠近桥头的石头缝里,牢牢地扎下根。它要比一般的草更努力地把根扎在最深处,才能汲取石头缝里土的养料。在蓝天之下,在明水之上,在残荷衰蓬中,这一株草啊,像养足了精神的战马,又像披挂整齐的武士,挺立在那里,越看越像一种象征。
中午与一位军人见面,这位军人声如洪钟,拳头都打平了骨节。这是我第一次强烈地现场感受到军人的气质,军人凸起的肌肉是长久训练的结果;军人敬礼的动作,标准而洒脱。一起聚餐的王教授比我年长,一曲壮歌,俨然青年般给人荡气回肠的感觉。聚会出来,我和杨教授看过石舫,走过长亭,在说笑中前行时,看到了这一株草,这一株看上去十分内敛却又有无限精神的草,一株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掉的草,这一株草的精神状态,深深震撼了我。
我喜欢在颐和园里留影,颐和园的气场十分强大,能给人说不完的各种启示。今天,看到这一株草,让我有了无限的踏实感。这不是幻化为林黛玉的那棵绛珠草,也不是高傲在大殿之上的墙头草,只是一株被命运无奈地摆弄,而又把自己活成一团真性情的草。在它面前,我思忖良多,离开它时有些恋恋不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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